第一编 总论

天忏生曰：余曩者著《袁世凯轶事》与《袁世凯轶事续录》及《八十三日皇帝之趣谈》诸书，其稿件悉归某某书局付诸枣梨，发行以来，无不人手一篇，先睹为快。其销行之广，为近顷肆中出版诸书所未有。非余之文字有此伟大魔力，足以博阅者欢迎也，良以袁氏为人，为二十世纪支那之第一怪杰。其生平行事及一举一动，无不与世界上有莫大之关系。矧益以身为民国元首，而后忽萌帝制自为之野心，故世人对于袁氏一生事实，罔不欲尽悉其底蕴，尤喜津津道之，以供谈助之好资料尔。

时余之书乘时而出，且篇中关于袁氏之遗闻轶事及一切有趣味诸端载之綦详，以故能得大多数之许可。职是故也。然世之论事者，回溯袁氏纵横天下四十余年，其始由末秩袁之官阶始于直隶候补同知，而洊升军机，其继由元首而妄思称帝，总彼一生之历史，实无在不用其诡谲诈虞，而权术与手段适足以济其恶，洵可称近今世界上唯一无二之魔王，而允无愧色。故其萌帝制思也，辄悍然为之而弗疑。人第知彼称帝一事惑于六君子十三太保之请愿也，迫于各将军巡按使暨一般妄思攀龙附风之卑鄙龌龊无耻侪辈之劝进也，其实若辈仍居于被动地步，而犹非真正之主动人也。真正主动者为谁？曰：即袁氏之妻妾子女是也。顾或者疑吾之是言毫无佐证，以袁氏雄才大略实有驾驶世界牢笼宇宙之能力，彼果欲帝制自为，直竟为之，亦奚不可？何必待妇人女子之怂恿而始觊觎九五之位哉？嗟乎！岂知世界上惟妇人女子之魔力既伟且大，吾见古来有拔山盖世之英雄，平时暗呜咤叱，风云变色，川岳崩颓，而迹其生平隐事，往往拜倒石榴裙下，潜伏爪牙，而受妇人女子之鞭策而指挥之，比比皆是。矧袁氏之妻妾子女，餂以玉食万方之言，歆以子孙万世之业，乌有不就其范围者？平心而论，袁氏素有不轨之谋，其妻妾子女又日以是语及是事噪聒之，不啻为之导火线耳。此就势理上言之也。若夫事实上，则固有确当不移之佐证在焉。

姑苏某女士者，不栉进士也，与袁氏夙有葭莩谊。幼时即失怙恃，且无叔伯兄弟行，乃依牛太夫人以居牛太夫人乃袁之母。

牛太夫人善视之，亲爱逾于所出。袁氏固巨族，宅中设有女塾，牛乃使女士就读。女赋性聪颖，凡所学辄有进步，数年即成女通儒矣。既长，牛太夫人欲为之择配。女土自视过高，自以为世界男子无可偶己者，因以此意白之，牛太夫人亦不之强也。时袁族中女公子綦多，牛太夫人乃使女士教之读，由是岁以为常。迨袁氏为民国元首时，女发苍苍而视茫茫矣，犹执教鞭勿辍也。及袁殁，女士始告辞归里。以故，袁氏历史，彼知之最详；而袁之家庭间事迹，彼尤夙稔。女士返苏后，独居无俚，恒与其戚党某君话袁氏称帝始末，津津不倦。而其妻妾子女辈，于袁氏称帝的种种之骄奢淫佚状态，尤能手摩而口仿之，斯为详人所略，大似白头宫人谈天宝遗事也。女士之戚党某与余有班荆谊，去岁来沪，遇余于逆旅。十年旧雨，异地相逢，其乐无艺。因互询近况，已更纵谈时势以为乐。某乃举女士所述以告余，余好奇之心顿生，乃要某君毕其词，某君欣然允诺。于是穷数日时间，以竟所言。幸余之记忆力尚强，遂泚笔志之，成一巨制。此《洪宪宫闱秘史》一书所由作也。全书分八编，都十余万言。虽不敢自诩为信史，要亦茶余酒后之一良好消遣品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