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老判官显圣报往德 小

诗曰:
  
  谁道苍苍报每偏,做天未始不周旋。
  请看怪怪奇奇事,方信停停当当天。

话说赛空儿伏于馆驿中,只等梦兰、梦蕙来,便要行刺。你道梦兰、梦蕙为甚来到这驿里?原来他两个同往绵谷,完了桑公与刘夫人的葬事,回至兴元。且喜柳公侍妾已生下一位公子,那公子生于夜半子时。临产之际,柳公得一梦,梦见门前一派鼓乐之声,一簇人拥着一位官人进来,前面一对长幡引道,幡上大书两行字云:
  
  九地法轮常转
  一天明镜无私

那官人走至堂上,柳公看时,认得是刘虚斋,正待与他施礼,只见虚斋径望内室走去。柳公猛然惊觉,恰好侍妾产下孩子。柳公明知他是刘虚斋转世,便取乳名叫做刘哥。又将梦字排行,取学名为柳梦锡。有一篇口号为证: 刘氏先人,柳家后嗣。今世父亲,前生友谊。此日孩儿,昔年交契。梦兰本甥女而为姐姐,梦蕙本亲爹而为弟弟。梁栋材的小舅实系岳翁舅翁,柳爱锡的姐夫却是甥婿女婿。想来天地生人,不过换来换去,古今人数有限,那得多人与世?换世便是造物之能,换人将穷造物之技。只因糊糊涂涂,忘却面目本来;遂尔颠颠到到,一任形骸所寄。若教尽识前生,移换正非一处;偶然泄漏机关,辄共惊为怪异。那知本是轮回之场,何必认作骇人之事。

说话的柳公盛德,不宜无后,故天锡佳儿,此固理之当然。那桑公未尝不是正人,却如何有女无子?看官有所不知,桑公虽无子,其宗祀原未断绝。他有个侄儿叫做桑维翰,初因避乱,徙居他乡,后来功名显达,延了桑门一脉,子孙繁衍,正与柳家一般。此是后话,传中不能尽载。

且说柳公当日把梦中所见藏在肚里,并不向人提起。梦兰、梦蕙见柳公生子,十分欣喜,弥月之后,各出珠玉锦绣为刘哥作庆。柳公大排筵席庆喜,就为梦兰、梦蕙饯行。饮酒间,柳公对二女道:“常言:‘无官一身轻,有子万事足。’我向来艰于得嗣,今幸生此儿,吾事已足,即日当上表乞身,告归林下。你两个先往长安,我上表后,亦将入京面谢天子,相会当不远也。”梦蕙道:“梁郎既蒙钦召,爹爹不日也要还朝。”梦兰道:“爹爹好生保护幼弟,孩儿们此去京师,专望爹爹到来相会。”当晚席散,即收拾行李。次日拜别柳公,带了从人起身上路。刘继虚亲自送出境上,珍重而别。梦兰此番有梦蕙作伴,一路上说说笑笑,所过山水胜景各有题咏,互相唱和,甚不寂寞,比前番慌慌张张,藏名隐姓,避入刘家之时,大不相同。经临馆驿,无不小心承应。那一日,来至凤翔府河桥驿中,天色已晚,驿丞接着梦兰、梦蕙,分付今晚即于本驿安歇,明日早行。从人领命,各自四散歇宿。梦兰、梦蕙同住一房,钱乳娘等一班女侍,因路途辛苦,到得黄昏都想要睡了。梦兰打发他们先睡,自己与梦蕙挑灯对坐,分韵赋诗,且自得意,那晓得有人在那里暗算他。正是:
  
  前闻路有歹人,故特避入他所。
  今番出其不意,祸到临头怎躲。 且说赛空儿等到二更以后,悄地拿了腰刀,潜至驿后,飞身上屋,盘过了几带房子,直至梦兰、梦蕙卧房屋上,轻轻撬开瓦楞,望下张看。只见两位夫人还在灯下闲话,兀自未睡。赛空儿不敢惊动,且蹲伏在屋檐边,要等他睡后,方才下手。少倾,梦兰、梦蕙赋诗已完,大家吟诵称赞一回,觉得夜深了,才携灯就寝。刚刚伏枕,灯尚未灭,两个似梦非梦,大家都见灯前现出一位神人,绿袍象简,好似判官模样,指着他两个说道:“两位夫人好大胆,外边现有刺客要害你,如何便睡?我今特来救你。我乃森罗第一殿判官房元化是也。小女房莹波负了你夫家梁氏大恩,蒙梁状元不念旧恶,将他骸骨改葬,故我今来报德。但你那半幅回文锦,须权付我拿去,异日送还。”说罢,转身向外便去。梦兰、梦蕙正要问时,忽听得屋上有人大叫一声,扑的一响,像有人跌落地的一般。两个一齐惊觉,连钱乳娘等一班女侍也都是吓醒,忙起身掌灯,向庭中看时,只见一人到在地下,身边撇下钢刀一把。原来赛空儿在屋上窥见两位夫人睡了,正待下屋行刺,忽见屋檐前闪出一位神人,把手中象简向他顶门上狠打了一下,一时疼痛难禁,忍不住一声叫喊,不觉连身跌落地来。正是:

神威显吓,鬼事惊心。昔日一小姐月下妆魔,不过一戏再戏;此夜两夫人灯前见鬼,却是千真万真。信乎人忘德;鬼不忘德,果然人负人,天不负人。若说打到赛空儿的手段,只算为女儿报怨;为何刺杀房莹波的时节,偏不见判官显灵?总为公义所动,非因私恨欲伸。莹波替死,或到是房判官从空转移,弃舍己女;判官救命,安知非房莹波有心赎罪,叮嘱父亲?今日馆驿中梦兆,昭然可据;前日公堂上鬼话,岂是无因?

当下,钱乳娘等一片声叫:“有贼。”惊动了外面巡更的驿士,拿着火把器械一齐拥进,把赛空儿拿住,用绳绑缚了。梦兰传唤驿丞过来,责骂他巡逻不谨,容歹人直入卧内行刺,好生可恶。慌得驿丞连连叩头,禀说:“这厮自称钟防御老爷标下打差官军,有腰牌可据,故留他在驿门首耳房中暂歇,实不知他是歹人。”梦蕙道:“既是钟防御的打差官军,为何却到此行刺?今即着你将这厮缚送该地方官勘问。我们要紧进京,不在这里等回话了。勘问明白,解他到京发落罢。”驿丞叩头领诺,即命驿卒将赛空儿押去空房中吊着,等天明解官。梦兰、梦蕙自与从人收拾行李,打点起身。检看囊中,那半幅回文锦已失其所在,大家惊叹梦中神语之奇,不在话下。

且说驿丞至明日锁押了赛空儿,一步一棍,解到凤翔府里。那凤翔知府就是昔日捉拿贾二、魏七的张太守,当下听了驿丞禀词,便把赛空儿用刑推问。赛空儿不肯说出真名姓,只招做钟防御标下打差官军孙龙,为一时见财起意,欲劫梁夫人行李,因忽中恶跌到,致被捉获。太守录了口供,一面备文申报钟防御;一面点差解役解犯赴京。这张太守前番遇了个假杨梓、假杨栋,今日又遇着这假孙龙。正是:
  
  又一番李代桃僵,辨不出指鹿作马。
  时伯喜报屈无伸,真孙龙受诬怎解。

事有凑巧,此时真孙龙同着郑虎,领了商州广捕文书,缉查赛空儿踪迹。恰好也走到凤翔地方,忽闻街坊上人传说钟防御的标兵孙龙在馆驿里做强盗,打劫梁夫人,被驿丞拿住,解送本府审明,今日要起解赴京哩。孙龙、郑虎听了这话,十分惊疑,忙奔到府前打听,只见几个公差锁押着一个犯人,从府门里出来。仔细看时,那犯人正是赛空儿。孙龙、郑虎便赶上前,将赛空儿劈胸抓住,喝道:“逃犯在此了,不要走!”众公差一齐嚷将起来道:“这是解京重犯,你们是什么人,敢来拦抢!”孙龙、郑虎道:“他正是重犯赛空儿。我们奉钟防御老爷之命,正要拿他到京去。”众公差喝道:“胡说,这是盗犯孙龙,什么赛空儿?我晓得了,这孙龙原系钟防御老爷的标兵,你们想是他同伴,要来用强抢劫么?”孙龙叫屈道:“哪里说起?只我便是孙龙,奉本官钧旨,着我与同伴郑虎解送这杀人重犯赛空儿赴京,不想行至商州,被他脱逃。彼时便禀知州官,现蒙给发广捕文书,在此捕他。今日幸得捕着,如何到说他是盗犯孙龙?难道我孙龙是做强盗的?”众公差听说,惊疑道:“不信有这等事。”便喝问赛空儿道:“你这厮真个是孙龙,不是孙龙?”赛空儿低着头,只不做声。郑虎道:“列位不必猜疑,我们现有本官的解文与商州的捕牌在此,快到当官审辨去。”说罢一齐拥到府堂之上。

张太守尚未退堂,孙龙、郑虎跪上前,将上项事细细禀知,又取出两处公文呈验。太守喝骂赛空儿道:“你这逃犯,盗了孙龙的腰牌,假称孙龙,在外为非作歹,又累那时伯喜替你吃打,十分可恶。今真孙龙在此了,你还不从实供招么?”赛空儿料赖不过,只得把前后实情招了。太守道:“这厮前既误杀假梁夫人,今又欲害真梁夫人;前既假冒兴元刺客,今又假称防御兵丁,真是罪上加罪了。”便分付书吏:“一面追转申报钟防御的文书,一面另备公文,差衙役一名,协同孙龙、郑虎押送赛空儿至商州,与时伯喜对理明白,以便解京发落。”孙龙、郑虎领了公文,同了差役,押着赛空儿,星夜投商州来。禀知州官,于狱中取出时伯喜,当堂判问。伯喜见了赛空儿,指骂道:“你这厮便逃走了,却连累得我好!”州官喝问赛空儿道:“你前日逃脱时可曾与时伯喜同谋?”赛空儿道:“犯人实不曾与他同谋。”伯喜哀告道:“小人的冤情已白,求老爷天恩释放。”州官道:“你二人一为逃犯,一为逃军,虽罪有重轻,都释放不得。”便命左右一面备文给发凤翔府来差回覆张太守,一面仍令孙龙、郑虎押着赛空儿,另差兵快二名押着时伯喜,一齐解京。正是:
  
  一谋人命一谋财,漏网终难免祸灾。
  人会使乖脱得去,天教假手捉还来。

孙龙、郑虎和那两个兵快将时、赛二人都用囚车装钉了,即日起行。时伯喜叫苦不迭,一路上怨恨赛空儿无端连累。赛空儿又说他是逃军,合该受罪的,互相争骂。伯喜忿了一口气,又在州里受了一番拷打,今又路途跋涉,熬禁不起,染成一病,才到长安,呜呼死了。兵快只得将空文呈报。孙龙、郑虎自把赛空儿解送刑部,听候梁状元发落。

此时,梦兰、梦蕙已到京师,与梁生相见,备述途中险遭刺客,幸得房判官显灵相救,并失去半锦之事。梁生不觉骇然,始信前日赖本初所云房元化做了判官,其言不谬。但想:“那回文半锦,正欲上献天子,不意又被神人取去,不知神人要此半锦何用?甚可怪异。”梦兰、梦蕙又把柳公弄璋之喜对梁生说知。梁生便将赖本初所言梦中仙宫送子之说,述与两位夫人听了。梦兰惊讶道:“不信刘哥就是我母舅投来的?”梦蕙也愕然道:“难道这小孩子却是我爹爹转世?”梁生道:“岳父取他乳名为刘哥,恰与刘姓相合,想命名之意,必然有为。”三个正谈论间,堂候官传进两角公文:一是商州呈解逃军时伯喜今已病故;一是郧襄防御使呈解犯人赛空儿听候发落。梁生看了其中情节,方知驿中行刺者,即赛空儿,便升堂给发批,回付两处解役回去,讫将赛空儿下狱,候旨定夺。

发遣方毕,忽有礼部司官禀事,原来天子有庶姑蓝田郡主,年方及笄,旨下礼部,命于朝臣中选青年无偶者尚配。梁生闻了此信,便想着薛尚武断弦未续,要把这段佳姻作成他。次日入朝,面君先陈奏赛空儿之事。天子传旨,将赛空儿即日腰斩于市。梁生谢恩毕。天子留于便殿赐茶,问道:“柳丞相久镇外藩,朕甚念之。今彼上表乞归,朕欲召还京师,听其朝夕论思之益。但兴元无人镇抚,卿以为谁可代此任?”梁生奏道:“薛尚武文武全才,可当此任。”天子道:“若尚武出镇兴元,京营兵马又当以何人总制之?”梁生道:“郧襄防御使钟爱,忠诚可用。”天子准奏。梁生又俯伏奏道:“从来武臣专治一方,易起朝廷之疑,若重以天家姻娅,庶上下情孚,猜嫌尽释。今薛尚武青年失偶,而皇姑蓝田郡主正在择配,臣愚以为何不即配尚武,使以藩臣而兼国戚,则既假之以威权,又申之以婚媾,尚武益将竭忠尽力以报国家矣。”天子闻奏,大喜,即降诏以蓝田郡主下嫁薛尚武,择吉成婚。梁生谢恩出朝,便往尚武府中称贺。尚武再三致谢。成婚之日,礼仪华盛,自不必说。尚武于府中张筵设乐,以郡主命邀请梁家两位夫人赴宴。梦兰、梦蕙应命而往。见那郡主仪容端丽,真乃金枝玉叶。尚武得谐这段佳姻,好不欢喜。正是:
  
  天家赐配奖元功,从此丝萝缔九重。
  虎节分时占跨凤,豹韬展处庆乘龙。

尚武成婚后,天子即传旨,命其出镇兴元,节制彼处将军,替回柳公,召钟爱入掌京营。尚武等钟爱入京交割兵符印信毕,因询知他尚未婚娶,便将郡主践嫁的一个宫嫔,叫做吕悦娘送与为室。钟爱十分欣喜。正是:
  
  被逐当年嗟馆仆,得时今日配宫娥。 且不说尚武领了家眷赴任,且说李茂贞向在兴元,因柳公、梁生位居其上,受他节制,心怀不平。近见梁生已钦召还朝,柳公又乞请致仕,正喜自今以后兵权总归于我,可以独霸一方,不想朝廷又命薛尚武来代柳公之任,节制诸军。茂贞闻了这消息,勃然大怒,顿起叛逆之意。便唤过两个心腹将校来商量。那两个将校,一名许顺,一名褚回,这二人却到有些忠肝义胆的。当下,茂贞与他计议道:“柳、梁二人,虽系文官,然当时平定兴元,实是他两个运筹决胜,我便受他节制也罢了。那薛尚武与我一般是武将,我杀杨守亮时,他并无半箭之功,如今怎敢来节制我?不若乘他未入境之先,只设置酒为柳丞相饯行,却先埋伏下刀斧手,赚得柳丞相来,即便杀了。那时,取了他的符敕印剑,分兵据守险要,不容薛尚武入境,岂不强似受制于人?”许顺谏道:“都督所见差矣。薛尚武能除君侧之恶,勇而有谋,不可轻觑。今欲与彼相拒,恐多未便。”褚回亦谏道:“都督若害了柳丞相,朝廷怎肯干休?必将使梁状元督师前来问罪。以梁状元之才,又有薛尚武助之,恐难抵敌。”茂贞大怒道:“我意已决,你两个却敢阻我,好生可恶。”喝令左右:“将二人绑出斩首。”原来,茂贞部将都是与许顺、褚回相好的,今见主将要杀他,便一齐跪下讨饶。茂贞怒气未息,分付把二人绑缚在营中,待我明日杀了柳丞相,然后和他计较。至次日,果然虚设酒席,命刀斧手埋伏停当,使人邀柳公赴宴。只等柳公到来,即欲加害。正是:
  
  前日教他假投降,今日却是真谋反。
  这场变故意外生,只怕柳公不能免。

却说柳公奉旨召还京师,专候薛尚武来到了任,便要起身。忽闻李茂贞治酒奉饯,只道是好意,便不疑虑,欣然欲行。才走出内宅门,只见庭中跑过一匹小白马来,把柳公衣襟一口衔住。原来,那小白马乃几月前厩中新生下的。柳公见其体状神骏,毛色可爱,另养于内厩。那日,忽从厩中跑出,迎着柳公,衔住衣不放,左右鞭叱不开。柳公立住了脚,那小白马方把衣襟放了。柳公才一步动,小白马又将衣襟衔住,跳跃嘶叫,如有哀诉苦留之状。柳公见他这般光景,甚是骇异,想道:“从来良马性灵,或者晓得些吉凶,他不要我去赴宴,莫非李茂贞有异心,此去凶多吉少么?”便一面发帖辞了茂贞,一面密差家丁前往探听。少倾,回报说:“茂贞营中秣马厉兵,若将有征战之事。”柳公一发惊疑,即檄谕:“各城门守将加意防守。”并添兵护卫府前府后。过了一日,只听得府门外一片声喧嚷,守门将卒传报说:“李茂贞谋反,被部下将士所杀,今将首级来投献。”柳公吃了一惊,连忙唤入,备问缘由。原来,李茂贞因那日柳公不来赴宴,又闻传檄守城,添兵护府,料道机谋已泄,必是部下人走漏消息,便要将许顺、褚回并前日替他讨饶的一班部将尽行斩首,然后发兵攻劫柳公。那些部将心中忿恨,一时鼓噪起来,竟把许顺、褚回解放了。许顺、褚回攘臂大呼道:“柳丞相威德素著,不背叛。李茂贞逆天谋反,当众共歼之,以报朝廷。”于是,众将一齐拔剑奋击。茂贞措手不及,早被诛杀。许顺、褚回枭了他首级,带领众将,同至柳公府中投献。正是:
  
  独谋难成,众怒难犯。
  妄生异心,自贻伊患。 当下,柳公询知备细,抚慰了众人,随即具表申奏朝廷。薛尚武于路闻知茂贞兵变,兼程赶至兴元,与柳公相见了,领受符敕印剑讫,柳公治酒与尚武接风。饮宴间,备言小白马灵异之事,尚武咄咄称奇。便问,此马何在?乞赐一观。柳公即命左右牵出。只见那小白马走到柳公面前,长嘶一声,就地下打了几个滚,忽然口作人言道:“我乃赖本初的便是。只因前世负恩反噬,今生罚我为马,本要补报梁状元。今救了梁状元的恩人,便如补报了梁状元一般。这一场孽债完了,我今去也。”言罢,又连打了几个滚,即伏地而死。正是:
  
  人为鬼语尤疑妄,畜作人言信是真。
  前世为人不若畜,今生做畜胜如人。

柳公与尚武及两旁看的人无不骇然。尚武因将前日公堂审录时,赖本初被栾云鬼魂附体,借手自杀之事,细述一遍,众皆错愕。柳公道:“鬼附人身,还毕竟人自人,鬼自鬼,今马作人言,则马不是马,马即是人,更为奇绝。本初今世之功可赎前生之罪。古人云:‘敝帷不弃为埋焉也。’今此马有功于我,尤不可不葬。”尚武笑道:“晚生昔年与本初同学之时,曾戏作小词嘲他,今本初既化为异类,老师相又怜之而赐葬,晚生不可无文以祭之。遂口占祭文一篇,云:

呜呼!本初受报不爽,以今忠贞,赎前欺罔。今为善马,能救君子。胜作马监,甘附奸党。将人作马,前世风流。做马报人,今生勇往。忽杨忽梁,前世多谋。是人是马,今生无妄。宿罪可除,新功堪奖。奠汝一觞,呜呼尚飨。

柳公听罢,抚掌大笑,分付左右,将此文写出,焚化于小白马葬处,以酒奠之。当晚席散。次日,柳公辞别尚武,携着家眷,起马赴京。尚武设宴于皇华亭作饯,又率领各将校,并大小三军,送至境上。刘继虚亦率领各属有司官候送。兴元百姓执香叩送者,不计其数,柳公一一慰劳而去。只因这一去,有分教:九重丹诏,从天降锡三人;半幅璇图,立地凑成完壁。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卷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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