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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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梦令·万帐穹庐人醉

[清] 纳兰性德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
归梦隔狼河,又被河声搅碎。
还睡,还睡,解道醒来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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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读纳兰词会发现,豪放是外放的风骨,忧伤才是内敛的精魂。“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一句无限风光惊绝。人尚留在“星影摇摇欲坠”的壮美凄清中未及回神,“归梦隔狼河”的现实残酷已逼近眼前。帐外响彻的白狼河的涛声将人本就难圆的乡梦击得粉碎。
奇怪的是,这阕被王国维许之为豪壮的《如梦令》让我最先联想起的并非“黄昏饮马傍郊河”的箫壮,而是李易安“绿肥红瘦”的清廖。也许容若本身透露的意象就是如此。
人沉醉,却非全醉。尘世中总有着夜阑独醒的人,带着断崖独坐的寂寥。就算塞外风光奇绝,扈从圣驾的风光,也抵不了心底对故园的翼盼。
诺瓦利斯说,诗是对家园的无限怀想,容若这阕词是再贴切不过的注解。其实不止是容若,离乡之绪,故园之思简直是古代文人一种思维定势,脑袋里面的主旋律。切肤痛楚让文人骚客们整出这样了“生离死别”这样震撼人心的词。
那时候的人还太弱小,缺乏驰骋的能力,因此离别是重大的。一路上关山隔阻,离自己的温暖小屋越来越远,一路上昼行夜停风餐露宿,前途却茫茫无尽,不晓得哪天才能到目的地,也可能随时被不可预期的困难和危险击倒。在种种焦虑和不安中意识到自身在天地面前如斯渺小。这种惶惑不是现在坐着飞机和火车,就可以满世界溜达的人想象的。归梦隔狼河,却被河声搅碎的痛苦,在现代人看来简直不值一提。何必做梦呢,直接视频或者电话就好了,多少话也说得尽,不必可怜巴巴寄望于梦中还家。
今人已经习惯把自己的世界掌握在可以掌握的范围之内,既明哲保身又胜券在握,何乐不为?当一座都市大的可以容纳成千上万人,而你又来去自如时,故乡的概念也被虚化。只要你愿意,可以和某人老死不相往来;或者转身把自己投入人海,今天在南半球,明天就出现在北半球。故乡的血液在现代人身上流失殆尽。
像听一场古老的戏曲,看一场皮影戏,读古人留下的诗词常浮起这样的心意。那里没有石头森林钢筋铁塔,没有无休止的工作和无法派遣的压力。桃李芳菲的场景下是人在其间踏歌漫行,时光漫漫,足可用来浪费。他们即使有哀痛,依然似不识人世愁苦的稚子。
读到这阕词的时候会有一点落寞,静静地滴下来。
(安意如)
纳兰性德的下一首
《如梦令·木叶纷纷归路》

纳兰性德

纳兰性德(1655年1月19日—1685年7月1日),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原名纳兰成德,一度因避讳太子保成而改名纳兰性德。大学士明珠长子,其母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爱新觉罗氏。

纳兰性德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徐元文赏识。十八岁考中举人,次年成为贡士。康熙十二年(1673年)因病错过殿试。康熙十五年(1676年)补殿试,考中第二甲第七名,赐进士出身。纳兰性德曾拜徐乾学为师。他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深受康熙皇帝赏识,为今后发展奠定基础。

纳兰性德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1685年7月1日)溘然而逝,年仅三十岁(虚龄三十有一)。纳兰性德的词以“真”取胜,写景逼真传神,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侧帽集》、《饮水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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